西游记

吴承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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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

西游记 by 吴承恩

2018-5-27 06:02

第三十三回  外道迷真性 元神助本心
  却说那怪将八戒拿进洞去,
  道:
  “哥哥啊拿将一个来了。”
  老魔喜道:
  “拿来我看。”
  二魔道:
  “这不是?”老魔道:
  “兄弟,
  错拿了这个和尚没用。
  ”八戒就绰经说道:
  “大王,没用的和尚,
  放他出去罢。
  不当人子!”二魔道:
  “哥哥,不要放他;虽然没用,
  也是唐僧一起的叫做猪八戒。
  把他且浸在后边净水池中,浸退了毛衣,使盐腌着,晒干了等天阴下酒。”
  八戒听言道:
  “蹭蹬啊!撞着个贩腌腊的妖怪了!”那小妖把八戒抬进去,抛在水里不题。
  却说三藏坐在坡前,耳热眼跳,身体不安,
  叫声“悟空!怎么悟能这番巡山
  去之久而不来?”行者道:
  “师父还不晓得他的心哩。”
  三藏道:
  “他有甚心?”行者道:
  “师父啊,
  此山若是有怪他半步难行,一定虚张声势,跑将回来报我;想是无怪,路途平静他一直去了。
  ”三藏道:
  “假若真个去了,却在那里相会?此间乃是山野空阔之处,比不得那店市城井之间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师父莫虑,且请上马。
  那呆子有些懒惰,断然走的迟慢。
  你把马打动些儿,我们定赶上他,一同去罢。”
  真个唐僧上马,沙僧挑担,行者前面引路上山。
  却说那老怪又唤二魔道:
  “兄弟,你既拿了八戒,
  断乎就有唐僧。
  再去巡巡山来,切莫放过他去。”
  二魔道:
  “就行,就行。”
  你看他急点起五十名小妖,上山巡逻。
  正走处,只见祥云缥缈,瑞气盘旋。
  二魔道:
  “唐僧来了。”
  众妖道:
  “唐僧在那里?”二魔道:
  “好人头上祥云照顶,
  恶人头上黑气冲天。
  那唐僧原是金蝉长老临凡,十世修行的好人,
  所以有这祥云缥缈。”
  众怪都不看见,
  二魔用手指道:
  “那不是?”那三藏就在马上打了一个寒噤;又一指,又打个寒噤。
  一连指了三指,他就一连打了三个寒噤。
  心神不宁道:
  “徒弟啊,
  我怎么打寒噤么?”沙僧道:
  “打寒噤想是伤食病发了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胡说,师父是走着这深山峻岭,
  必然小心虚惊。
  莫怕,莫怕!等老孙把棒打一路与你压压惊。”
  好行者,理开棒,在马前丢几个解数,上三下四,左五右六尽按那六韬三略,使起神通。
  那长老在马上观之,真个是寰中少有,世上全无。
  剖开路一直前行,险些儿不唬倒那怪物。
  他在山顶上看见,魂飞魄丧。
  忽失声道:
  “几年间闻说孙行者,今日才知话不虚传果是真。”
  众怪上前道:
  “大王,怎么长他人之志气,
  灭自己之威风?你夸谁哩?”二魔道:
  “孙行者神通广大
  那唐僧吃他不成。
  ”众怪道:
  “大王,你没手段,等我们着几个去报大大王,教他点起本洞大小兵来摆开阵势,合力齐心,怕他走了那里去!”二魔道:
  “你们不曾见他那条铁棒
  有万夫不当之勇。
  我洞中不过有四五百兵,
  怎禁得他那一棒?”众妖道:
  “这等说,
  唐僧吃不成却不把猪八戒错拿了?如今送还他罢。”
  二魔道:
  “拿便也不曾错拿,送便也不好轻送。
  唐僧终是要吃,只是眼下还尚不能。
  ”众妖道:
  “这般说,
  还过几年么?”二魔道:
  “也不消几年。
  我看见那唐僧,只可善图,不可恶取。
  若要倚势拿他,闻也不得一闻。
  只可以善去感他,赚得他心与我心相合,却就善中取计,可以图之。
  ”众妖道:
  “大王如定计拿他,可用我等。”
  二魔道:
  “你们都各回本寨,但不许报与大王知道。
  若是惊动了他,必然走了风汛,败了我计策。
  我自有个神通变化,可以拿他。”
  众妖散去,他独跳下山来,在那道路之旁,
  摇身一变变做个年老的道者。
  真个是怎生打扮?但见他:
  星冠晃亮,
  鹤发蓬松。
  羽衣围绣带,云履缀黄棕。
  神清目朗如仙客,体健身轻似寿翁。
  说甚么清牛道士,也强如素券先生。
  妆成假象如真象,捏作虚情似实情。
  他在那大路旁妆做个跌折腿的道士,脚上血淋津,口里哼哼的只叫“救人!救人!”
  却说这三藏仗着孙大圣与沙僧,
  欢喜前来。
  正行处,只听得叫“师父救人!”三藏闻得,
  道:
  “善哉!善哉!这旷野山中四下里更无村舍,
  是甚么人叫?想必是虎豹狼虫唬倒的。”
  这长老兜回俊马,
  叫道:
  “那有难者是甚人?可出来。”
  这怪从草科里爬出,对长老马前,乒乓的只情磕头。
  三藏在马上见他是个道者,却又年纪高大,甚不过意。
  连忙下马搀道:
  “请起,请起。
  ”那怪道:
  “疼,疼,疼!”丢了手看处,
  只见他脚上流血。
  三藏惊问道:
  “先生啊,你从那里来?因甚伤了尊足?”那怪巧语花言,虚情假意道:
  “师父啊此山西去,有一座清幽观宇。
  我是那观里的道士。”
  三藏道:
  “你不在本观中侍奉香火,演习经法,
  为何在此闲行?”那魔道:
  “因前日山南里施主家
  邀道众禳星散福来晚,我师徒二人,一路而行。
  行至深衢,忽遇着一只斑斓猛虎,将我徒弟衔去。
  贫道战兢兢亡命走,一跤跌在乱石坡上,伤了腿足,不知回路。
  今日大有天缘,得遇师父,万望师父大发慈悲,救我一命。
  若得到观中,就是典身卖命,一定重谢深恩。”
  三藏闻言,认为真实,
  道:
  “先生啊,
  你我都是一命之人我是僧,你是道。
  衣冠虽别,修行之理则同。
  我不救你啊,就不是出家之辈。
  救便救你,你却走不得路哩。”
  那怪道:
  “立也立不起来,
  怎生走路?”三藏道:
  “也罢,
  也罢。
  我还走得路,将马让与你骑一程,到你上宫,
  还我马去罢。”
  那怪道:
  “师父,感蒙厚情,只是腿胯跌伤,
  不能骑马。
  ”三藏道:
  “正是。”
  叫沙和尚:
  “你把行李捎在我马上,你驮他一程罢。”
  沙僧道:
  “我驮他。”
  那怪急回头,抹了他一眼,
  道:
  “师父啊,
  我被那猛虎唬怕了见这晦气色脸的师父,愈加惊怕,不敢要他驮。
  ”三藏叫道:
  “悟空,你驮罢。”
  行者连声答应道:
  “我驮,我驮!”那妖就认定了行者,
  顺顺的要他驮再不言语。
  沙僧笑道:
  “这个没眼色的老道!我驮着不好,
  颠倒要他驮。
  他若看不见师父时,三尖石上,把筋都掼断了你的哩!”行者驮了,口中笑道:
  “你这个泼魔怎么敢来惹我!你也问问老孙是几年的人儿!你这般鬼话儿,只好瞒唐僧又好来瞒我?我认得你是这山中的怪物!想是要吃我师父哩。
  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,是你吃的!你要吃他,也须是分多一半与老孙是。”
  那魔闻得行者口中念诵,
  道:
  “师父,
  我是好人家儿孙做了道士。
  今日不幸,遇着虎狼之厄,我不是妖怪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你既怕虎狼,怎么不念《北斗经》?”三藏正然上马,闻得此言骂道:
  “这个泼猴!‘救人一命,
  胜造七级浮屠。
  ’你驮他驮儿便罢了,
  且讲甚么‘北斗经’、‘南斗经’!”行者闻言道:
  “这厮造化哩!我那师父是个慈悲好善之人,
  又有些外好里槎。
  我待不驮你,他就怪我。
  驮便驮,
  须要与你讲开:
  若是大小便,先和我说。
  若在脊梁上淋下来,臊气不堪,且污了我的衣服,没人浆洗。”
  那怪道:
  “我这般一把子年纪,岂不知你的话说?”行者才拉将起来,背在身上。
  同长老、沙僧,奔大路西行。
  那山上高低不平之处,行者留心慢走,让唐僧前去。
  行不上三五里路,师父与沙僧下了山凹之中,
  行者却望不见
  心中埋怨道:
  “师父偌大年纪,
  再不晓得事体。
  这等远路,就是空身子也还嫌手重,恨不得了,却又教我驮着这个妖怪!莫说他是妖怪就是好人,这们年纪也死得着了,掼杀他罢,驮他怎的?”这大圣正算计要掼,原来那怪就知道了。
  且会遣山,就使一个“移山倒海”的法术,就在行者背上捻诀,念动真言把一座须弥山遣在空中,劈头来压行者。
  这大圣慌的把头偏一偏,压在左肩背上。
  笑道:
  “我的儿,你使甚么重身法来压老孙哩?这个倒也不怕,只是‘正担好挑偏担儿难挨。
  ’”那魔道:
  “一座山压他不住!”却又念咒语,
  把一座峨眉山遣在空中来压。
  行者又把头偏一偏,压在右肩背上。
  看他挑着两座大山,飞星来赶师父!那魔头看见,就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道:
  “他却会担山!”又整性情,
  把真言念动将一座泰山遣在空中,劈头压住行者。
  那大圣力软筋麻,遭逢他这泰山下顶之法,只压得三尸神咋,七窍喷红。
  好妖魔,使神通压倒行者,却疾驾长风,
  去赶唐三藏。
  就于云端里伸下手来,马上挝人。
  慌得个沙僧丢了行李,掣出降妖棒,当头挡住。
  那妖魔举一口七星剑,对面来迎。
  这一场好杀:
  七星剑,降妖杖,万映金光如闪亮。
  这个圜眼凶如黑杀神,那个铁脸真是卷帘将。
  那怪山前大显能,一心要捉唐三藏。
  这个努力保真僧,一心宁死不肯放。
  他两个喷云嗳雾照天宫,播土扬尘遮斗象。
  杀得那一轮红日淡无光,大地乾坤昏荡荡。
  来往相持八九回,不期战败沙和尚。
  那魔十分凶猛,使口宝剑,流星的解数滚来,
  把个沙僧战得软弱难搪回头要走,早被他逼住宝杖,轮开大手挝住沙僧,挟在左胁下,将右手去马上拿了三藏,脚尖儿钩着行李张开口,咬着马鬃,使起摄法,把他们一阵风都拿到莲花洞里。
  厉声高叫道:
  “哥哥!这和尚都拿来了!”
  老魔闻言,
  大喜道:
  “拿来我看。”
  二魔道:
  “这不是?”老魔道:
  “贤弟呀,
  又错拿来了也。
  ”二魔道:
  “你说拿唐僧的。”
  老魔道:
  “是便就是唐僧,只是还不曾拿住那有手段的孙行者。
  须是拿住他,才好吃唐僧哩。
  若不曾拿得他,切莫动他的人。
  那猴王神通广大,变化多般。
  我们若吃了他师父,他肯甘心?来那门前吵闹,莫想能得安生。”
  二魔笑道:
  “哥啊,你也忒会抬举人。
  若依你夸奖他,天上少有,地下全无;自我观之,也只如此没甚手段。”
  老魔道:
  “你拿住了?”二魔道:
  “他已被我遣三座大山压在山下,
  寸步不能举移。
  所以才把唐僧、沙和尚连马、行李,都摄将来也。”
  那老魔闻言,
  满心欢喜道:
  “造化,造化!拿住这厮,
  唐僧才是我们口里的食哩。”
  叫小妖:
  “快安排酒来,且与你二大王奉一个得功的杯儿。
  ”二魔道:
  “哥哥,且不要吃酒,叫小的们把猪八戒捞上水来吊起。”
  遂把八戒吊在东廊,沙僧吊在西边,唐僧吊在中间,白马送在槽上行李收将进去。
  老魔笑道:
  “贤弟好手段,两次捉了三个和尚;但孙行者虽是有山压住,也须要作个法怎么拿他来凑蒸,才好哩。”
  二魔道:
  “兄长请坐。
  若要拿孙行者,不消我们动身,只教两个小妖,拿两件宝贝把他装将来罢。
  ”老魔道:
  “拿甚么宝贝去?”二魔道:
  “拿我的‘紫金红葫芦’,
  你的‘羊脂玉净瓶’。”
  老魔将宝贝取出道:
  “差那两个去?”二魔道:
  “差精细鬼、伶俐虫二人去。”
  吩咐道:
  “你两个拿着这宝贝,径至高山绝顶,
  将底儿朝天口儿朝地,叫一声‘孙行者!’他若应了,就已装在里面随即贴上‘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’的帖儿。
  他就一时三刻化为脓了。”
  二小妖叩头,将宝贝领出去拿行者不题。
  却说那大圣被魔使法压住在山根之下,遇苦思三藏,逢灾念圣僧。
  厉声叫道:
  “师父啊!想当时你到两界山,
  揭了压帖老孙脱了大难,秉教沙门;感菩萨赐与法旨,我和你同住同修同缘同相,同见同知,乍想到了此处,遭逢魔障又被他遣山压了。
  可怜,可怜!你死该当,只难为沙僧、八戒与那小龙化马一场!这正是树大招风风撼树,人为名高名丧人!”叹罢那珠泪如雨。
  早惊了山神、土地与五方揭谛神众。
  会金头揭谛道:
  “这山是谁的?”土地道:
  “是我们的。”
  ——“你山下压的是谁?”土地道:
  “不知是谁。”
  揭谛道:
  “你等原来不知。
  这压的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。
  如今皈依正果,跟唐僧做了徒弟。
  你怎么把山借与妖魔压他?你们是死了。
  他若有一日脱身出来,他肯饶你!就是从轻,
  土地也问个摆站山神也问个充军,我们也领个大不应是。
  ”那山神、土地才怕道:
  “委实不知,不知。
  只听得那魔头念起遣山咒法,我们就把山移将来了。
  谁晓得是孙大圣?”揭谛道:
  “你且休怕。
  律上有云:
  ‘不知者不坐。
  ’我与你计较,放他出来,不要教他动手打你们。”
  土地道:
  “就没理了;既放出来又打?”揭谛道:
  “你不知。
  他有一条如意金箍棒,
  十分利害:
  打着的就死,
  挽着的就伤;磕一磕儿筋断擦一擦儿皮塌哩!”
  那土地、山神,
  心中恐惧与五方揭谛商议了,
  却来到三山门外叫道:
  “大圣!山神、土地、五方揭谛来见。”
  好行者,他虎瘦雄心还在,自然的气象昂昂,
  声音朗朗道:
  “见我怎的?”土地道:
  “告大圣得知。
  遣开山,请大圣出来,赦小神不恭之罪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遣开山,不打你。”
  喝声“起去!”就如官府发放一般。
  那众神念动真言咒语,把山仍遣归本位,放起行者。
  行者跳将起来,抖抖土,束束裙,耳后掣出棒来,叫山神、土地:
  “都伸过孤拐来每人先打两下,
  与老孙散散闷!”众神大惊道:
  “刚才大圣已吩咐
  恕我等之罪;怎么出来就变了言语要打?”行者道:
  “好土地!好山神!你倒不怕老孙
  却怕妖怪!”土地道:
  “那魔神通广大法术高强,
  念动真言咒语拘唤我等在他洞里,一日一个轮流当值哩!”行者听见“当值”二字,却也心惊。
  仰面朝天,
  高声大叫道:
  “苍天!苍天!自那混沌初分,
  天开地辟花果山生了我,我也曾遍访明师,传授长生秘诀。
  想我那随风变化,伏虎降龙,大闹天宫,名称大圣。
  更不曾把山神、土地欺心使唤。
  今日这个妖魔无状,怎敢把山神、土地唤为奴仆,替他轮流当值?天啊!既生老孙怎么又生此辈?”
  那大圣正感叹间,
  又见山凹里霞光焰焰而来。
  行者道:
  “山神、土地,你既在这洞中当值,
  那放光的是甚物件?”土地道:
  “那是妖魔的宝贝放光
  想是有妖精拿宝贝来降你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这个却好耍子儿啊!我且问你,
  他这洞中有甚人与他相往?”土地道:
  “他爱的是烧丹炼药
  喜的是全真道人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怪道他变个老道士,把我师父骗去了。
  既这等,你都且记打,回去罢。
  等老孙自家拿他。”
  那众神俱腾空而散。
  这大圣摇身一变,变做个老真人。
  你道他怎生打扮:
  头挽双髻,身穿百衲衣。
  手敲渔鼓简,腰系吕公绦。
  斜倚大路下,专候小魔妖。
  顷刻妖来到,猴王暗放刁。
  不多时,那两个小妖到了。
  行者将金箍棒伸开,那妖不曾防备,绊着脚,
  扑的一跌。
  爬起来,才看见行者,
  口里嚷道:
  “惫懒,
  惫懒!若不是我大王敬重你这行人就和比较起来。”
  行者陪笑道:
  “比较甚么?道人见道人,
  都是一家人。
  ”那怪道:
  “你怎么睡在这里,
  绊我一跌?”行者道:
  “小道童见我这老道人,
  要跌一跌儿做见面钱。”
  那妖道:
  “我大王见面钱只要几两银子,
  你怎么跌一跌儿做见面钱?你别是一乡风决不是我这里道士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我当真不是。
  我是蓬莱山来的。”
  那妖道:
  “蓬莱山是海岛神仙境界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我不是神仙,谁是神仙?”那妖却回嗔作喜,上前道:
  “老神仙老神仙!我等肉眼凡胎,
  不能识认言语冲撞,莫怪,莫怪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我不怪你。
  常言道:
  ‘仙体不踏凡地’,你怎知之?我今日到你山上,要度一个成仙了道的好人。
  那个肯跟我去?”精细鬼道:
  “师父,我跟你去。
  ”伶俐虫道:
  “师父,我跟你去。”
  行者明知故问道:
  “你二位从那里来的?”那怪道:
  “自莲花洞来的。”
  “要往那里去?”那怪道:
  “奉我大王教命,
  拿孙行者去的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拿那个?”那怪又道:
  “拿孙行者。
  ”孙行者道:
  “可是跟唐僧取经的那个孙行者么?”那妖道:
  “正是,
  正是。
  你也认得他?”行者道:
  “那猴子有些无礼。
  我认得他。
  我也有些恼他。
  我与你同拿他去,就当与你助功。”
  那怪道:
  “师父,不须你助功。
  我二大王有些法术,遣了三座大山把他压在山下,寸步难移教我两个拿宝贝来装他的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是甚宝贝?”精细鬼道:
  “我的是‘红葫芦’,
  他的是‘玉净瓶’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怎么样装他?”小妖道:
  “把这宝贝的底儿朝天,
  口儿朝地叫他一声,他若应了,就装在里面;贴上一张‘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’的帖子,他就一时三刻化为脓了。”
  行者见说,
  心中暗惊道:
  “利害,利害!当时日值功曹报信,
  说有五件宝贝
  这是两件了;不知那三件又是甚么东西?”行者笑道:
  “二位,
  你把宝贝借我看看。”
  那小妖那知甚么诀窍,就于袖中取出两件宝贝,双手递与行者。
  行者见了,
  心中暗喜道:
  “好东西,好东西!我若把尾子一抉,
  飕的跳起走了只当是送老孙。”
  忽又思道:
  “不好,不好!抢便抢去,
  只是坏了老孙的名头。
  这叫做白日抢夺了。”
  复递与他去,
  道:
  “你还不曾见我的宝贝哩。”
  那怪道:
  “师父有甚宝贝?也借与我凡人看看压灾。”
  好行者,伸下手把尾上毫毛拔了一根,
  捻一捻叫“变!”即变做一个一尺七寸长的大紫金红葫芦,自腰里拿将出来道:
  “你看我的葫芦么?”那伶俐虫接在手
  看了道:
  “师父你这葫芦长大,有样范,
  好看却只是不中用。
  ”行者道:
  “怎的不中用?”那怪道:
  “我这两件宝贝,
  每一个可装千人哩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你这装人的,何足稀罕?我这葫芦,
  连天都装在里面哩!”那怪道:
  “就可以装天?”行者道:
  “当真的装天。
  ”那怪道:
  “只怕是谎。
  就装与我们看看才信;不然,决不信你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天若恼着我,一月之间,常装他七八遭。
  不恼着我,就半年也不装他一次。
  ”伶俐虫道:
  “哥啊,装天的宝贝,与他换了罢。”
  精细鬼道:
  “他装天的,
  怎肯与我装人的相换?”伶俐虫道:
  “若不肯啊,
  贴他这个净瓶也罢。”
  行者心中暗喜道:
  “葫芦换葫芦,
  余外贴净瓶:
  一件换两件,
  其实甚相应!”即上前扯住那伶俐虫道:
  “装天可换么?”那怪道:
  “但装天就换;不换
  我是你的儿子!”行者道:
  “也罢也罢,
  我装与你们看看。”
  好大圣,低头捻诀,念个咒语,
  叫那日游神、夜游神、五方揭谛神:
  “即去与我奏上玉帝,
  说老孙皈依正果保唐僧去西天取经,路阻高山,师逢苦厄。
  妖魔那宝,吾欲诱他换之,万千拜上,将天借与老孙装闭半个时辰,以助成功。
  若道半声不肯,即上灵霄殿,动起刀兵!”
  那日游神径至南天门里,
  灵霄殿下启奏玉帝,备言前事。
  玉帝道:
  “这泼猴头,出言无状。
  前者观音来说,放了他保护唐僧,朕这里又差五方揭谛、四值功曹,轮流护持如今又借天装,天可装乎?”才说装不得,那班中闪出哪吒三太子奏道:
  “万岁,天也装得。
  ”玉帝道:
  “天怎样装?”哪吒道:
  “自混沌初分,
  以轻清为天重浊为地。
  天是一团清气而扶托瑶天宫阙,以理论之,其实难装;但只孙行者保唐僧西去取经,诚所谓泰山之福缘海深之善庆,今日当助他成功。
  ”玉帝道:
  “卿有何助?”哪吒道:
  “请降旨意,
  往北天门问真武借皂雕旗在南天门上一展把那日月星辰闭了。
  对面不见人,捉白不见黑,哄那怪道,只说装了天,以助行者成功。
  ”玉帝闻言:
  “依卿所奏。”
  那太子奉旨,前来北天门,见真武,备言前事。
  那祖师随将旗付太子。
  早有游神急降大圣耳边道:
  “哪吒太子来助功了。”
  行者仰面观之,只见祥云缭绕,果是有神。
  却回头对小妖道:
  “装天罢。”
  小妖道:
  “要装就装,
  只管‘阿绵花屎’怎的?”行者道:
  “我方才运神念咒来。”
  那小妖都睁着眼,看他怎么样装天。
  这行者将一个假葫芦儿抛将上去。
  你想,这是一根毫毛变的,能有多重?被那山顶上风吹去,飘飘荡荡足有半个时辰,方才落下。
  只见那南天门上,哪吒太子把皂旗拨喇喇展开,把日月星辰俱遮闭了。
  真是乾坤墨染就,宇宙靛装成。
  二小妖大惊道:
  “才说话时,只好向午,
  却怎么就黄昏了?”行者道:
  “天既装了
  不辨时候
  怎不黄昏!”——“如何又这等样黑?”行者道:
  “日月星辰都装在里面,
  外却无光
  怎么不黑!”小妖道:
  “师父,
  你在那厢说话哩?”行者道:
  “我在你面前不是?”小妖伸手摸着道:
  “只见说话
  更不见面目。
  师父,
  此间是甚么去处?”行者又哄他道:
  “不要动脚,
  此间乃是渤海岸上。
  若塌了脚,落下去啊,
  七八日还不得到底哩!”小妖大惊道:
  “罢!罢!罢!放了天罢。
  我们晓得是这样装了。
  若弄一会子,落下海去,不得归家!”
  好行者,
  见他认了真实又念咒语,惊动太子,把旗卷起,却早见日光正午。
  小妖笑道:
  “妙啊!妙啊!这样好宝贝,
  若不换啊诚为不是养家的儿子!”那精细鬼交了葫芦,伶俐虫拿出净瓶一齐儿递与行者。
  行者却将假葫芦儿递与那怪。
  行者既换了宝贝,
  却又干事找绝:
  脐下拔一根毫毛,
  吹口仙气变作一个铜钱。
  叫道:
  “小童,你拿这个钱去买张纸来。
  ”小妖道:
  “何用?”行者道:
  “我与你写个合同文书。
  你将这两件装人的宝贝换了我一件装天的宝贝,恐人心不平向后去日久年深,有甚反悔不便,故写此各执为照。
  ”小妖道:
  “此间又无笔墨,写甚文书?我与你赌个咒罢。”
  行者道:
  “怎么样赌?”小妖道:
  “我两件装人之宝,
  贴换你一件装天之宝若有反悔,一年四季遭瘟。”
  行者笑道:
  “我是决不反悔;如有反悔,
  也照你四季遭瘟。”
  说了誓,将身一纵,把尾子了一,跳在南天门前,谢了哪吒太子麾旗相助之功。
  太子回宫缴旨,将旗送还真武不题。
  这行者伫立霄汉之间,观看那个小妖。
  毕竟不知怎生区处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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